【述往】
张玲(张谷若的女儿,1936年出生,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编审,2022年11月1日因病去世)
初出头角的父亲
先父忌张恩裕,字谷若。在20世纪50年代实施简化词后,“谷”被“谷”所取代。张若谷先生是同一时代的文人,与鲁迅先生有差距。他的名字和我父亲的名字只是字序之差,至今经常被误读和误解。
原名恩裕、字谷若、山东烟台人张谷若(1903-1994)。英国文学专家翻译家。北京大学西语系毕业于1930年。曾任北京大学、辅仁大学教授、国际关系学院特聘教授。翻译有哈代小说《德伯家的苔丝》《归乡》《无名的邱德》,狄更斯小说《大卫》·考坡菲,散文《游美札记》,莎士比亚长诗《维纳斯和阿都尼》,亨利·菲尔丁小说《弃儿汤姆》·萧伯纳戏剧《悲伤之家》等琼斯史。资料图片
1903年,父亲出生在胶东半岛濒临渤海、黄海之交的芝罘岛,是海山日月繁育的儿子。他还没到七岁就被送进了学校,四本书《孟子》还没读完,也就是辛亥革命后,他转到福山县高等小学,为擅长写古文奠定了基础。13岁时,他被北京著名师范大学附中录取。大概主要是因为青春期正当,青少年心智不定,情智发展失衡。此外,当时政治事务不同,学业不足。他萌生了一种前途无量、人生无味的感觉,第二年毅然放弃学习,回国,想效仿魏晋士子过陶渊明式的耕读隐逸生活。显然,这对父亲来说并不是一条切实可行的长期出路。在接下来的三年里,父亲在本乡小学任教,这是他教书的开始。也正是在这段时间里,父亲和同村乡绅陈家的次女陈文小姐,也就是我妈妈结婚了。只能说是出于冥冥之缘,他们这种奉父母之命的老式婚姻,一天之间就沉入了两相眷恋,甚至一辈子都在一起。这也是年尚弱冠的父亲再次北上学习,建立自己的小家庭的主动性。
婚后一年,17岁以下的父亲考上了著名的天津南开中学,在那里打下了坚实的英语基础,然后考上了北京大学西语系继续深造。
大学四年级的时候,父亲听英国著名文学批评家理查兹讲文学批评和小说,受益匪浅。当时,他开始对英国小说家兼诗人哈代的作品产生浓厚的兴趣,并于1929年开始翻译哈代的《归乡》。
1930年,父亲大学毕业,先在师范大学附中教书。母亲被接到北京。他们在一个小院子里租了两个房间,开始了“北漂”的生活。他的父亲在北京师范大学女附中、中国大学、师范大学和辅仁大学任教,并逐步晋升为教授,培养了一批优秀的英语翻译和教学人才。
20世纪30年代初,父亲翻译完《归乡》,把手稿卖给了北新书局,两三年都没有消息。当时,中国教育文化基金会设立的编译委员会正计划以胡适先生的名义翻译和出版世界级文学。父亲被朋友告知,他们正在寻找合适的人翻译哈代的小说,也就是从北新书局赎回《归乡》的翻译,但其中一半已经失去了。他立即完成了补译,并向编译委员会提交了贡献,并被欣然接受。当胡适遇到父亲时,他问:“你是南开学校作文比赛第一名的学生吗?”
资料图片
原来父亲在南开高二的时候参加了全校国文比赛,曾经是高中的头号。当时主持比赛的评委是胡适先生,他多年后还记得。胡适先生和父亲商定《归乡》翻译后,立即要求父亲继续翻译哈代的另一部,这也是最重要的小说《德伯家的苔丝》。这两本书于1935年和1936年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印行出版,相当惊艳,在社会上赢得了一点声誉。因为我也是1936年出生的,所以我曾经开玩笑说我是苔丝的同胞姐妹——不是书中苦命的女主角,而是同名的翻译。在《苔丝》的初版前言中,父亲明确提出“要用道地汉语,翻译原道地英语”。此后,直到1949年,十多年的国难和时局发生了变化,使得父亲的翻译实践无法继续。
父亲盛年的教学和翻译
抗日战争爆发,北平沦陷,父亲有幸获得辅仁大学教席,于1939年至1952年在西语系任教14年。这是天主教会创办的学校,日本侵略者不敢过分干扰。20世纪50年代初,院系调整后,父亲的学科被纳入北京大学西语系。他的主课是教高年级翻译和作文。20世纪50年代中期,经济发展,社会稳定,父亲正值盛年。作为一个有用的国家人才,他可以专注于教学和业余翻译。
当时我父母在北京买了一个小四合院。到达北京大学后,学校本来也分配了一所住宅,但为体弱多病的母亲在城市就医方便,没有搬迁。学校照顾父亲的时候,晚上开会,来回不方便。他还在未名湖北岸的健斋分配了另一个单人宿舍。老燕京时期,七栋斋楼和这斋连绵错落,原本是男生宿舍。父亲的房间,窗户对着湖面,外景四季常青。这个只有20平方米的宿舍,有时是父亲、同事、同学开小型会议的临时场所。
在离健斋不远的斋楼群里,还有一个教授食堂,既有中西餐,也有西餐厅。当时,校园里各地的师生食堂都很生动,食物又香又好吃。同时,燕园东、西门街附近还有多年来开设的私人餐馆和小餐馆。师生通常在校外“改善生活”,吃饭或喝酒都很方便。
张玲(左)和父亲张谷若、母亲陈文资料图片
我父亲在北京师范大学附中教英语;二十年后,我进入了学校,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我父亲的校友。我父亲刚从辅仁进入北京大学两年。我刚从师范大学女附中毕业,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我再次和父亲成为校友,但不同。在我上学的四年里,我父亲住的健斋110号也成了我的“别业”。父亲不在的时候,钥匙留在门框上,让我来去自由。冬天,湖面结冰了。我可以在这里自学的时候换上冰鞋,打开宽大低矮的窗扇跳出来,跑到湖上滑几圈。当图书馆或我自己的宿舍太拥挤时,即使我的父亲在那里,我也会聚集在那里,占据他的大桌子的另一端,向坐着批改学生家庭作业的父亲鞠躬。
在此期间,父亲被借调到中央调查部干部学校(国际关系学院前身)当特聘教授。为了帮助学校建设,父亲不仅认真授课,还尽最大努力对学校外语设施、教学制度和安排提出建议。在学校方面,为了保证像父亲这样的专家能够尽力而为,在工作和生活中也给予了很多便利。教学日,“干部学校”的车停在我家小胡同口,父亲立即登车离开。连续几年,父亲无数次乘车往返,但他并不在乎学校在哪里。毕业后,学生被分配到各自的岗位上,师生与各方分手,不相往来。最让父亲念念不忘的是,他在职期间,从零开始为这所学校设立了图书资料部门。回到北京大学很长一段时间后,我父亲也对我们叹了口气:“每次国外发送新书目,圈子真的很愉快,人们给图书馆买书分配更多啊!那种语气,真的不亚于盛宴归来称赞某一道口颊留香的美食。
在成功完成帮助“干部学校”的初创任务后,父亲回到北京大学,冯志叔叔担任西班牙语系主任。他比他父亲年轻两岁。在北京大学习德语期间,由于语言专业不同,他们无能为力,但作为一名优秀的学生,他们自然知道对方。他和父亲在北大西语系重逢,互相敬佩。冯伯伯代表系和学校派给父亲另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去开罗大学用英语教中国文学。
这应该是令人羡慕的信息。然而,面对当时的直接领导,前同学冯志先生只回答了一个“不”。
就像言行一样,有一段时间让周围的师生感到困惑。事实上,这是我父亲在今年的“知天命”时期坚持有所作为——努力为这个新的国家服务;但也有一些不恰当的机会,我们也应该考虑自我适应和思想。冯至伯伯作为部门的主要领导,也为此感到遗憾,但他仍然尊重父亲的意愿,因为他认识父亲,尊重父亲。
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新中国的外国文学研究和翻译蓬勃发展。冯志伯伯与其他有关部门(包括一些国家党政领导机构和重点出版社)的领导人合作协调,聚集翻译人才。冯至叔叔基于对父亲知识的深刻理解,给了父亲更合适的任务。正是因为这样的运气,父亲在此期间完成了一系列旧翻译的校改,还推出了萧伯纳的《悲伤之家》、狄更斯的《美丽笔记》、哈代的《无名的邱德》、莎士比亚的《维纳斯和阿都尼》。我父亲之所以幸运,是因为他在教学生涯的中年遇到了翻译生涯中的受害者。
张玲拍摄了《布衣爸爸的雪花月》资料图片
自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以来,随着社会文化的复兴,翻译事业再次崛起。除了上述翻译的修订和再版外,我父亲还翻译并出版了狄更斯小说《大卫》·考坡菲,以及几种名为选注的英国文学,一些唐诗英译等。这主要是他在过去十年中放弃功利主义目的,摆脱形势,在社会和家庭环境中外交困难时,独自闭门,面对原文,与作者交朋友,付诸笔纸。作为一名译者,他的主动性本来是有限的,但在这个有限的范围内,父亲作为翻译家的使命仍然可以逐渐显现出来。
父亲的最后一本大书
《弃儿汤姆·英国18世纪小说《琼斯史》的重头巨大,在中国学术界被前辈学者誉为“英国红楼梦”。早在20世纪60年代,就被纳入了人民文学出版社的视野。当时,该社的年轻施咸荣、王仲英先生先后来访。他们告诉父亲,根据相关领导的指示,由人文学会、上海翻译出版社和中国科学院外语研究所(今天的中国社会科学院外语研究所)组成的编辑委员会正在计划一套“外国文学系列”和“英国小说之父”的亨利·菲尔丁的小说巨作《弃儿汤姆》·琼斯史就在其中,并立即开始组稿和寻找译者。这时,人文社碰巧收到了西南一位大学教授的翻译。经过仔细审查,我们认为我们应该珍惜译者为这样一部文字艰苦、内涵厚重的经典所付出的劳动,并邀请我们自己的人员进行全面的校准和处理,但仍有相当长的时间需要重新翻译和翻译。经过研究,编委会特别要求父亲承担这项任务。一向内敛,与世无争的父亲立刻叹了口气。这是因为他一直喜欢翻译,而不是教书,特别愿意应对困难。施先生还对父亲说:“你认为只有你能传达菲尔丁18世纪的英语和他的风格!”
翻译《弃儿汤姆》·改革开放后才开始琼斯史,重点是这18卷大部分各卷的第一章,按中译文计算,约6万字。我父亲愉快地完成了这部分翻译。在季羡林先生主持的《外国文学》中,他委托我们的全家好友马士怡先生将这部分翻译交给出版部,连载在出版第二期和第三期,反应良好。与此同时,父亲的翻译手稿也交付给了人文社。几天后,人文社孙绳武、蒋璐、任吉生等多位来访,称许补译稿后,他们恳切地说,出版社在整合三位译者的稿件时,在具体处理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问题,并专门征求了父亲的意见。最后,经父亲和来访者商定(同时我也插嘴表达了一点愚见),父亲干脆翻译了一本全书,并将其列入“名为外国文学系列”出版。
母亲病逝后,父亲本来是在苦苦挣扎着死去的岁月里,但他的翻译生命之火依然燃烧得很旺。从1983年到1987年,略相当于80岁到85岁的五年间,大约有1800个上午的连续伏案,并对原著加上了详细的脚注,他终于满脸笑容,长出一口气说:“汤姆·琼斯的翻译已经完成,我再也不做翻译了!”
大约两年后,在南方的一次会议上,我遇到了人文社会新外语部主任秦顺新先生。他利用会议休息和散步。他似乎很随意,语气和表情都很庄严地告诉我,当他们安排处理父亲的翻译和出版时,他们遇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经与系列合作伙伴上海翻译协商,上海非常愿意接受这本书的出版,现在我向父亲征求意见。
父亲一生从事翻译,首先是出于兴趣。他已经享受了1800多天苦乐交集的过程,交付任务对他来说并不那么重要,即使一切都很好。这时,他已经封了笔,在阅读、赏画、闻乐中自得其乐,静静地等待着最后一本大书见到他。
1994年春天,病床上的父亲终于收到了上海寄来的《弃儿汤姆》·样书《琼斯史》只有一本。按照当时的常规,出版社一般会给译者20本新书。这本书是工厂装订制作的样书,数量很少,主要供相关部门审核。那一年除夕,父亲突然中风,此时已缠绵病榻数月。亲切关心老译者的人文学科,上译社的领导,更加关注他的病情,所以如此迫切地发送这本特别的样本,确实反映了他们细腻体贴的精神,但也真诚地赞扬了他父亲的幸运!
我还记得当时父亲半依床头,用右手和勉强配合的左手,努力拿着这本比《现代汉语词典》还大更厚的书,笑着吐出这些字:“这辈子,我没有白活!”
1994年炎热的夏天,8月18日,父亲永远离开。他的人生故事被打住了。
重实轻名,不慕虚荣
永别父亲后,我虽然我也写了一些怀旧的文章,但我没有为他传播很长一段时间的想法。在我成为一名教师之前,我每天都看着父亲拿着包去学校,从不知道教书的困难;在我教英语和翻译之前,我每天都看着父亲在办公桌前写作。我从来不知道我父亲的知识有多深。20世纪80年代以后,我已经进了壮年,阴错阳差地进入了外国文学这一行。这时,我摸到了父亲在知识和文化上含金的脉象,就像医生给病人的脉象一样。
父亲从小就读诗读书,受历史子集传统文化渗透的影响。他一直更接近老庄超逸洒脱、向往自由的理念气质。他天生叛逆儒家道教和繁文缛节,这与家乡岛屿倡导道教和泛神习惯相吻合。父亲是一个重实轻名,不慕虚荣的人。他通常穿长袍和外套,拒绝穿西装。他既不是自命不凡,也不是独立哗众取宠;也不是自称爱国。原因只是“中式服装舒适随意”。必要时,他还偶尔穿西装。衣着如此,饮食也是如此。他被称为美食家,懂西餐。和妈妈出去吃饭的时候,他经常故意教我们点西菜,用刀叉,这让我以后去欧美的时候受益匪浅。父亲从未出国过,但无论早晚,在与外国人的交往中,优劣的区别都以实际素质为准。冷静客观,明辨是非,才是换来别人尊重的上策——这是父亲20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开始涉外交往时的自我约定。
我心里一直知道,虽然我父亲不是一个大儒家,也不是一个权威的领袖,但作为一名学者,他一生都渴望知识,遵守道德,扎实地学习,为自己的学术领域做出贡献,解决了一些别人难以解决的问题。仔细想想,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利己利人、不伤人利己的生活方式,所以也值得关注。
另一个重要的客观原因是,近年来,我经常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令人兴奋的“历史热”中,有时我的阅读范围自然会延伸到这些方面。我想到父亲这种知识分子,只是一个平民,不太关注虚荣的名声和个人文达,更简单的专业,知识痴迷和坚持,一生,一步一步,悄悄地完成他们的使命,收集学术成果,最终实现生活的饱满。他们也是一些可敬可亲的国家精英!
多年来,我有了这样一些肤浅的理解,再加上自己的垂垂垂老龄,怀旧思亲之心也越来越深。有点闲暇,他的父亲和他以前的同学、亲戚和朋友,尤其是一些有专业知识或独特个性爱好的人,他们的言行、声音和微笑经常在我面前生动地浮动。在这个时候,我忍不住感到一种紧迫感。我想记录下这些生动的画面印象,以免被后人遗忘。在过去的三五年里,就是在这样的心情和思想中,我经常被打扰。最后,我打开电脑,想把脑子里的东西原本复制出来。
就像重活了一辈子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写了四本传记。写父亲的这本书是第四本,是部头最大的一本,也是我最看重的一本。因为以前写的狄更斯和哈代,传主都是大作家,都是万人仰慕和高山仰止。英文原文有很多已经定型很久的基础,写的时候可以引用参考。从选题到临纸命笔,我比写这本书洒脱多了。
我父亲是我活着的亲戚。在我的童年、青春和父亲的晚年,我日夜与他相处,听到和目睹了许多普通的琐事。早年幼稚狂妄的时候,甚至经常对父亲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写这本传记,我仍然觉得这似乎是背着父亲的一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如果这是在他活着的时候,我向他透露了一点风声,他会立刻转过头,轻轻地撅着嘴说:“去吧,胡说八道!“他就是这样,真的!
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经常和父亲说话。我问他生活中和学习路上的各种问题,并对他表达了讨论和感受。我提出的所有问题都非常大胆和直截了当,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我不能再阻止我,谴责我了。
这本书对我的意义和以前不一样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让我在写作过程中受苦。老年风湿病和皮炎反复发作,肿胀和瘙痒的手似乎总是被魔法驱动在纸、笔和电脑上移动。这有点像鲁迅先生在自述他开始写小说时说的那样:“好像心里有鬼。”
大概是从2019年打开电脑开始敲字,一年多完成初稿。说实话,我在不断的痛苦中睡不着觉,不能保持过去的写作习惯,但我至少坚持下去,好像不写“他”死不闭上眼睛。
不久前,这本《布衣爸爸的雪月》在北京出版集团文津出版社出版。这个话题不是“风花雪月”,而是“风雪花月”。因为在奋斗的生活中,风雪比花月还要多。父亲的一生很幸运,甚至很多人都羡慕他,但我觉得他的风雪还是比较多的。
大学毕业60多年后,我教书、编书、翻译、写书。到目前为止,如果我出版的书不是翻译、编译或与他人合作,它们将是杂七杂八十本书。这些都是我在业余时间奉献给社会的尺寸。这本来不够挂齿,但我想说的是,写作永远是我深深的快乐,我快乐。
狄更斯把他的每一部作品都当作自己的孩子,他也有自己最喜欢的孩子。我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无法深刻理解他与自己作品进行比较的真正分量,但我仍然把这本传记当作自己的孩子,并将“他”与其他作品进行比较。现在,我还是要大声宣布这本传记是我最喜欢的。主要原因是“他”在我心中孕育时,陪着我和父亲、母亲和其他家人、亲戚和朋友重聚:“他”让我再次品尝过去的辛酸——这等于让我再活一辈子!想象一下人生有多难!你说,我是不是占了大便宜,是不是太划算了?
《光明日报》(2022年11月7日1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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