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张照片中，人们有着浓密的黑眉毛。虽然他们的眼睛被一副茶色宽边眼镜覆盖，但他们的眼睛的光线透过镜头直视前方。瘦脸，削腮，小嘴，尖下巴，嘴唇要开，只有两颗门牙，喉结突出。
这是一张18岁的照片。毕业前夕，我去县国营相馆拍了一张半身照，用来申请毕业证。
从十五六岁到十八九岁，我们这些在整个青春期相遇、相识、相伴、共同成长的准教师，大多是农民、小市民、小职员家庭的后代。三年来，我们一开始就逐渐磨去了各自家庭背景的痕迹。每个人都将以人民教师的新身份走向社会、广阔的世界和新的生活。
临分手之际，每个人都没有多年后才逐渐具备的平静、从容等品质。所以很多人忙着聚会，说藏了很久的话，最后一次牵手，颤抖的初吻，假装深沉，偷偷摸摸和校外的人际关系，找关系托门子，廉价的誓言，最简单的人生选择和规划。……在那段时间里，校园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离别，白酒和泪水，诗歌和承诺，吉他和手抄本，梦想与激情……
但这些都是别人的青春。那时，我一个人来来去去，在许多忧郁中徘徊，却不在忧郁中。那时候，我一个人来来去去，徘徊在许多忧郁中，但不是忧郁。没有人关注我，没有人告别我，没有女孩给我一丝微笑。即使是班里最矮最漂亮的山区女生，也穿着超高的高跟鞋，目空一切地从我身边走过。我们班男多女少，35个男生，15个女生，分别来自成都郊区各县。毕业前夕，女孩的身价突然上升。
20世纪80年代中期，农村小学教师的社会经济地位极低。有一个非常现实的理论在班上的男孩中悄然传播。根据前几位毕业校友的反馈，如果你在学习时找不到女朋友，毕业后被分配到偏远的村小学，找到城市户口女朋友的可能性非常小。所以，毕业前夕，校园里也躁动着异样的骚气。
也许是因为我年轻时的长期饥饿，我18岁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像被一面旗帜送到了田野里，但我准备了破土的幼苗。我的发育明显比同龄的雄性植物慢。我个子矮，一米七软，体重不到100公斤。我脸上没有象征青春旗帜的痘痘，嘴唇上也没有象征男人的胡子，只有一圈像墨水一样的毛。所以，在毕业前夕抓住初恋的过程中，其实不可能有我的份。
然而，就在那个毕业季，我在纸上“恋爱”了好几次。事情是这样的：
中师三年，我的作文写得很好，最期待的是老师评论作文课。大多数时候，我的作文会被评为范文。毕业前夕，我在外省《三月》《春风》两本杂志上发表了一部小说《打电话》《街上飘着红裙子》。没想到的是，我的“天赋”竟然在毕业前夕排上了用场。
有一天，室友知己曾二哥请我帮他请情书。当时，我刚刚读了很多像马克思到燕妮、鲁迅和徐广平这样的信，心里也有商品，所以我同意写我一生中的第一封求爱信。在曾二哥把情书递给心仪的女孩后，我比他更焦急地等待回音。有了曾二哥的打头，后面还有几个室友请求。于是，18岁那年，我美美地过了几盘纸上春秋大梦。
几十年后，每次和曾二哥聚会，半醉的时候，二哥一定会背诵我给他写的情书。并责怪我说，当年没有“来事”的原因是我写的情书太深奥了，引用经典，连他读起来都很难，那个女孩绝对看不懂。
毕业前夕，虽然我很瘦，但我又瘦又有力，又瘦又有力，又瘦又有神，又瘦又牛气。也许是因为童年以来的农村体力劳动。虽然放牛、挑粪、割麦、插秧、种菜等田间劳动压抑了我的身材，但它强化了我的骨骼。那时，我至少可以在宿舍里打破手腕，在学校运动会上跳远第二和100米短跑第九，在班级足球联赛中，特别是在班级男孩周末斗鸡战斗中，我在腰上，第一，冲锋，杀死无数敌人，班上几乎没有人能战胜。
临别时，我有不同于普通人的情感宣泄方式。
我也跟校园路两旁的梧桐树说再见，从路头走到路尾，在林荫道上翻拣了三年匆匆留在这里的脚步、絮语，以及月光溶解、树影婆旋的记忆。
我告别了图书馆里几乎成为我特殊座位的桌椅，这里留下了我的思考，以及惊喜、同情、沮丧、悲伤、快乐、诗意和浪漫。我将从这里开始，过去在这里收获的一小滴，最终会为我在未来收获很多。
我告别了在食堂做饭的杨师傅。他每顿饭舀菜、舀饭、加汤的一系列美丽动作，无数次搅动了我的味觉和胃痛。当时国家免费为师范生提供三餐，1月28斤粮食，15元菜贴。每顿饭，学生们从宿舍到食堂带了一个外国瓷碗，一路敲着汤。排队吃饭，三两一碗饭，扣一勺菜，那道菜的数量全靠杨师傅的手抖而不抖。我一直以为杨师傅给我做饭的时候，他的手从来没有抖过。
六月底的校园里，流淌着分离的味道。但我似乎已经被另一个扑面而来的日子激荡了。我知道我想回到偏远的农村，回到仍然贫瘠的农村，但这次回到家乡，我不是成为一个农民，而是成为一个在我心中地位很高的老师。
回到农村，我会如鱼得水。我想做陶行知，叶圣陶，瓦尔瓦拉，苏霍姆林斯基，教农民的孩子，开辟乡镇教育战场，建立农民读书俱乐部，寻找失落在民间的文脉。……人民教师的荣耀和光芒让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期待，让我在这次离别中兴奋起来，我的心被理想主义所鼓舞。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有一天，我一个人跑到街上拍这张照片。
(这张18岁的照片，今天在这里暂时留白，我将在后续的文章中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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