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的梦想,从六十年代初期我的大哥考入华东师范大学时就开始萌发。当时,在我们乡下,别说是大学生本人,就是大学生的家人,也受到格外的尊敬。有一年寒假,大哥回家探亲。趁他睡着时,我把他的校徽偷偷地摘下来,戴在自己胸前,跑到街上,向小伙伴们炫耀。小伙伴们讽刺我:“是你哥上大学,又不是你上,烧包什么?”那时我就暗下决心,长大了一定要考上大学,做一个大学生。
村子里的人知道了我在做大学梦,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
好像看一个神经有毛病的人。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机会终于来了。
1976年征兵时节,我进了革命队伍。
到了队伍里第二年,高考恢复。
我们的领导以为我是高中毕业生,就给了我一次复习功课准备来年参加高考的机会。
报考的学校是解放军的工程技术学院,专业是计算机终端维修。
领导把这个决定告诉我时,我真是百感交集,连续三天吃不下饭。
我知道自己肚子里没有墨水,除了能写作文外,数理化几乎是一窍不通,二分之一加三分之二我以为等于五分之三。
而距离高考只有半年的时间,怎么办?考还是不考?
最后还是决定考,让家里把大哥的那些书全部寄来,开始了艰难的自学。
学到来年六月,总算入了点门,感到考试不至于得零分时,领导告诉我,考试的名额没有了。
这又是一个让我感到悲喜交集的消息,悲的是半年的苦熬白费了,喜的是不必考不中出丑。
后来,我知道,那年参加考试的人,水平比我高不了多少。
如果我参加了那次考试,没准也能被录取。
如果被录取,我就很可能成为一个无线电技师,而不会成为一个写小说的。
就在我的大学梦彻底破灭时,大学突然对我敞开了大门。
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恢复招生的消息传到了我的耳朵。
我带着已经发表的几篇作品跑到军艺,报名工作已经结束。
我的恩师、时任文学系主任的徐怀中先生看了我的作品,兴奋地对当时在系里担任业务干事的刘毅然说:
“这个学生,即便文化考试不及格,我们也要了。”
参加文化考试时,政治和语文我很有把握,没有把握的是地理。
但幸运的是,有些题目我凭着直觉也答对了。
这样,我就以作品最高分、文化考试第二名的优秀成绩进入了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成了一名年近三十的大专生。
那一届进入军艺文学系学习的学生,有几位已经大名鼎鼎,得过国家级的文学奖,其余的同学也都发表过很多作品。
当时我们是白天听课,晚上写作。
四个人住一间宿舍,为了互不干扰,许多宿舍里都拉起了帷幔,进去后能使人迷路。我们宿舍里的人懒,还保持着一览无余的朴素面貌。
那时天比现在冷,暖气不热,房间里可以结冰。
写到半夜,饿了,就烧水煮方便面吃。听说方便面要涨价,便一次买回八十包。
深夜两点了,文学系里还是灯火通明。
有人就敲着铁碗在楼道里喊:“收工了,收工了!”
我们系没有几个老师,大部分的课要外请老师来讲。
北大的老师、社科院的老师,凡是跟文学沾边的,几乎被我们请了一个遍,还请来了许多社会名流。
这样的方式,虽然不系统,但信息量很大,狂轰滥炸,八面来风,对迅速改变我们头脑里固有的文学观念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从军艺毕业后,过了两年,我进了北京师范大学和鲁迅文学院合办的作家研究生班。
当时是想去学点英语,学点理论,争取做一个学者型的作家。
但到了那里之后,才发现学英语和学理论都不容易,就不去上课了。
现在想起来,当然很后悔。
尤其是出了国门,听到叽叽咕咕的讲话而我一句也听不明白的时候。
现在,我有正儿八经的硕士学位证书。
但我自己心里清楚,其实并没有真正地上过大学。
真正地上大学,就应该像我的大哥那样,从小学到中学,一步步地考上去。
我虽然拥有国家承认的研究生学历,毕竟还是野狐禅。
*摘自我的散文集《会唱歌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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